Sapphir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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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缘社会》

  作者:(日)NHK节目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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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人,都是与别人有关联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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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没有关联的社会,各不相干的社会,这不就是无缘社会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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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们把尸体无人认领的孤独终老称为“无缘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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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采访的困难程度前所未有,因为这些案件是连警察都中途放弃确认死者身份的悬案。可是当采访到后来死者身份渐渐明朗时,我们才发现,他们几乎都是和我们一样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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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些人原本过着极为寻常的生活,却一点一点地与社会失去关联,开始独自生活,最终孤独地逝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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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现在,我是怀着吊唁这些死者的心情在进行采访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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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关于“无缘社会”的思考,关系到如何改变今天的日本,进而改变明天的日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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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对自己的生活毫不气馁,不愿依靠任何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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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想给别人添麻烦”象征着“关联”是何等脆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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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们希望日本是个“自己一个人也能安心生活的社会,自己一个人也能安然迎接死亡的社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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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哦?怎么没法找?不是知道他的名字吗?”


  “他不是无亲无友吗?如果又是死在路上的话,那就成在途死亡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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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可虽然把关于“在途死亡者”的启事作为采访线索,但启事的简短、行文的超然都不能不使人感到困惑。因为它将一个人的人生终点归纳在短短几行字里,给人一种似乎是草草了事的感觉。每天目睹如此这般的现实,久而久之,无法不让人去想:人的一生难道就该是如此草率的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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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姓名不详的男子死亡,一个多星期未被发现。”


  “不停播放出声音的电视机。”


  “灯光一直不会熄灭的房间。”


  “没人注意到他已经过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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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们虽然是采访,但到现场去时总是做好追悼死者的准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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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大森君从供餐中心退休以后,我们一次也没一起喝过酒,只不过在路上碰到时点头打打招呼,从来没有停下来正经说过话。因为连我也觉得,自己从这里退休后,跟供餐中心的人的交情也是不会维持下去的。虽然有点凄凉,但退了休的人也就是这么回事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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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就是说,大森君直到临死之前,都在坚持给故乡的寺庙寄父母的香烛供品费。而且为了寄钱,他年过七十还一个人在东京不停地工作。然而,没有一个亲属知道他的苦心,寺庙的住持也换了代,了解情况的人已经没有了。大森君死后无人前来认领遗体,被埋在了东京都新宿的无名死者墓地。想必他一直盼望着把自己埋到父母长眠的坟墓里吧,然而这小小的愿望也成了破灭的幻梦,他最终没能回到自己的故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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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某种意义上,也可以把他们看作是“无缘死预备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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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人死的时候,说到底也是一个人去死。就算有孩子,我也不愿意给他添麻烦。那种面子上的风光,我根本不需要。只要在我的棺材里放满我喜欢的大波斯菊,我就心满意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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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刚出生时那么得人疼爱,最后送终时却只剩下这个人自己。尽管想来太凄凉了,但我们还是想尽可能诚心诚意地送走他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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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无缘死”现象催生了一个新行业——“特殊清扫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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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们把死者去世的住处称为“工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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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所谓“贵重物品”,不只是存折、印鉴、手表之类通常所说的贵重物品,还有那些被死者一直珍藏着的照片、信件、日记,他们也是当作贵重物品来处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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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虽然我看到的时候他们已经成为骨灰,但我猜他们活着的时候,或许就已经从社会的人际关系中被切割出来了。他们死后是很孤独,但其实活着的时候,说不定就一直是生活在血缘、地缘等社会和人际关系之外的。这种断了人际关系而孑然独处的人,活着的时候很孤独,死去的时候也很孤独,连丧礼都没人给他们操办。而且死了以后还是无处可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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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为什么非得孤苦伶仃地死掉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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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亲情日趋脆弱的形势下,“无缘死”正以“捐献遗体”的形式宣示自己的增长势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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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患糖尿病多年,“身上疼痛,心里寂寞,这样的日子早过腻了,真想去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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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想要自杀就是在一个人生活了快十年的时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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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太累了,想休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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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您又在读那封信啦?”


  “嗯,读了好几遍了,每天都在读。”


  “每天?”


  “每天读三遍。”


  说着,他捂住了眼睛,老泪纵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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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少人虽然列举了“孩子家里房间小”、“孩子家经济很拮据”的具体难处,但大都又认为,即便没有这些难处,跟有了自己家庭的儿女共同生活,双方肯定也都会感到精神疲惫的。所以必须长期保持健康,靠自己生活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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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死的时候,就我一个人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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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杉原女士说她已经考虑好了,死后就听凭行政当局去处理后事,不想麻烦亲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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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些老人们不想给任何人添麻烦,他们忍耐着孤寂,独自生活着。难道还要从他们那里再夺走什么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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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上田君说:“我想在这间屋子里尽量生活得长一点儿,不想到福利院或医院去等死。可是,在这里孤零零地死去,或是死后那么多日子都无法被人发觉,也太让人感到凄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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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与别人失去关联,就像是一种活着的孤独死。没有一个人关心你,你也发挥不了任何作用,这样的话,不管活着还是死了,不都是一样的吗?这与自己这个人已经消失了不是没什么不同吗?所以我觉得,确认与别人有没有关联,就是在确认自己是否存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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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现在靠夜班工作维持生活。他对我们说道:“为了不给周围的人添麻烦,自己的葬礼钱总得攒够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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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该做的事情还有许多许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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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他们这里,墓地已经成了老年人交往的沙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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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现在想来,我当时那样拼命工作,好像挺滑稽的。总算又变回到我自己啦,就像现在这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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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些在生活中相对于家庭更注重公司的人们,当他们失去与亲属的关联、与公司的关联时,便会变得与世隔绝。如果能努力找回那些失去的东西的话,或许就等于找回了失去的人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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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个采访无意中发现了潜藏在那些英姿飒爽的女性们内心深处的孤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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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天这么热,狭窄的货车上挤得满满的,要是尸体留在车上腐烂掉可就糟了,所以那也是没有办法呀。然而我那时才十七岁,吓得话都说不出来了。因为一个人就在我眼前突然死亡,又被扔掉了。那个情景我不会忘记。没准儿就因为当时的情景深深地印在我心里了,所以后来不管遇到多难过的坎,我也都能跨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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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在墓地中边走边拾着垃圾:


  “我觉得就是死了以后,也还是干净的地方舒服啊。所以不把这些垃圾捡起来,就好像怪对不起他们似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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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个坟墓我经常来,因为以后自己是要进去的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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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有些人出于孤独感而打算将自己葬入共同坟墓,这样的例子并不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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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共同坟墓是没有血缘关系的人埋葬在一起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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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现实看得太多眼睛都疼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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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独自待着心情舒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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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如果跟任何人都不会面,房间就有可能变得肮脏起来。”


  “尔后,就会不想请人来,房间就会变得更加肮脏。如此恶性循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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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木下君虽然曾一时失去了所有与社会的关联,成了“无缘”的人,但后来他重新构筑自己的人生,建立了新的人际纽带,从周围博得了广泛的爱戴。不过尽管如此,他还是成了悄然离去的“在途死亡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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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哪怕只有一点点想起伯伯”——这句话可以使我们想见木下君心中始终挥之不去的孤独感有多么深。读了之后,我们不约而同地感叹,这种期望别人记住自己曾经活在这个世上的愿望,真是凄凉至极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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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无缘社会的调查,说不定会打开潘多拉的魔盒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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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事实告诉我们,尽管是普通的家庭,如果长年互不联系,亲属间的关联逐渐弱化,是会变得支离破碎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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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知道周围的人会用什么眼光看我,但我还是想把这个坎好好迈过去,还是想像以前那样工作挣钱,好好地活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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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们虽然一直在报道“无缘社会”的实际情况,但这次的问题不仅关系到独自生活的人,它把“无缘社会”也使家庭整体日趋孤立这一更为严重的实际情况摆在了我们面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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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心中感觉等于是在无人岛生活,孤独至极。就是死了也没人会发觉吧?”


  “痛苦难耐的夜晚,我要打电话。电话是最最重要的。哪怕没人接,光听着电话铃响,我也会觉得有人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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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就要死了。真的去死。可我就是死了也没人会发觉。那样的话,岂不是白死了吗?活着是白活,死了又是白死,难道我就是那样的人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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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接到我的电话,她喜出望外地说:“我的电话铃已经两年没响过了!”


  那女子因为体弱多病靠着救济独自生活,她说平时只有住在附近的野猫能听她说说话。


  “我很久没有工作,又没有朋友,亲属也都先走了一步,所以跟任何人都没有联系。一想到这些,我就希望去死,因为谁也不需要我这么活着呀……”


  磁带里录下了大量的留言。留言表明,这些人在失去关联以后,下一步便会“变得找不出自己在社会中的生存价值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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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可是尽管他们现在穷途末路无计可施,但我想告诉他们的是,我们可以一起生活下去!只要向前看,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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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真心希望这些人理解的是:你不是一个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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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豆腐渣,要是你也被人扔掉了的话,我会让你再活过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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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只有建立“关联”,才能得以生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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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就是说,人,绝不是仅靠自己生存着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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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就是说,人,只有意识到自己在“关联”中的存在与角色,才能够生存下去。


  重要的是,要有不可或缺的人,要有不可或缺的场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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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采访中,曾有人质问道:“独自生活,有什么不可以的?”问得我们窘于回答。其实,独自生活既不可怕,也不可恶,因为现在已经到了独自生活理所当然的时代。


  一个人一个人的“个”=“孤”。所以虽然人们逐渐不再以曾经的那种强劲纽带结合在一起,但我们可以代之以宽松的新型“关联”来维系彼此。或许这样的时代已经到来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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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在公园里看到一对母子在悄悄地埋葬知了的尸骸,自己不知为什么就被感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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